天在水

一身孤注掷温柔

【雪裴】不染人间桃李花(终)

*傅红雪×法海/裴文德(这个小裴已经是法海大师啦)
*这就完结了吧(•͈˽•͈)别慌,HE!
*搞完雪裴接下来迎生哥!!!




4、

小和尚脚步欢快,不住回头,满脸抑制不住的喜悦,“法海师兄,你可回来了!你这一走,快有两年了吧?”

裴文德跟在他身后,温和笑道:“一别两年,法蕴师弟还是如此活泼。”

法蕴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师父也常说我不稳重……哎,我不明白师父为何要赶你出去,师兄明明是我们之中最有慧根的一个。”

裴文德神色平静如水,没有回答。

“到了,师父就在那间禅房之中。”法蕴刻意放低了声音,朝前指指。

“多谢师弟,你快回去做早课吧。”裴文德来见静虚子之前已沐浴净身完毕,换上了往日的僧衣。

“好!”法蕴刚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悄悄说道:“师兄,一会儿你可要来给我讲讲你在外游历的故事啊。”

裴文德微笑着点头。

法蕴已走远,裴文德却并未进去,只站在门外等候。寺院清幽,除了远处的鸟鸣,便只有屋内传出的木鱼声。一声一声,整齐规律,却仿佛敲在了裴文德的心上,分外沉重。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的木鱼声终于停了。

“机缘未至,你为何归来?”苍老而又洪亮的声音缓缓响起。

裴文德直视前方,毫不退缩,“敢问师父,何为机缘?”

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传出,“罢了,你进来吧。”

裴文德这才恭敬地推门而入。

静虚子身披袈裟,静坐在空荡荡的房内,木鱼搁置在手边。他年已逾百,然而眉目慈善,一派超脱之相。

裴文德走到他面前,下拜行礼,“弟子拜见师父。”

“你已渡劫?”静虚子问道。

“是。”裴文德低头,拇指摩挲着佛珠,脑海中掠过傅红雪的面容。

那日桃花林傅红雪的质问其实没有什么意义,他早就知道傅红雪是他的劫了。在东庄斩狼之时,或许更早,在傅红雪从树顶上取下那只风鸢时,他就知道了。

但裴文德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后来依旧把傅红雪带在身边,一是为度化他,二是为历练自己。而唯有自己能了无牵挂地离开他,方才算作渡了这道情劫。

“法海,你体内流有妖血,唯有佛门之清净方能镇压,本该抛却七情六欲。如今你已渡情劫,便回来吧。三日之后,我亲自为你剃度。”静虚子的声音平淡,一丝起伏都没有。

“多谢师父。”裴文德俯身长拜不起。他闭上了眼睛,手却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晨光熹微,金禄寺传来钟声。悠远,余音绵长。

还未到寺庙,尚在爬石阶的香客们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两手合在胸前,遥遥向着钟声处一拜。

法蕴忍着打哈欠的冲动,清扫着寺院的落花。昨夜下了雨,今早满地残红。

一位长相俊美的公子步履匆匆地从他身旁走过。法蕴初时以为自己没睡醒,揉了揉眼睛再看,却见那公子提着长刀就要往内院闯。

“施主——”法蕴上前拦住他,“进香的功德殿在正门那里,这儿是僧侣内院,不准进的。”

那黑衣公子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眼神冰冷,法蕴禁不住一哆嗦,感觉他下一刻就要出手拔刀了。

但是没有,这位公子只是平静地说道:“我找法海禅师。”

师兄?法蕴摸不着头脑,师兄在外游历两年,近日方才归来,怎么会有人来金禄寺请他做法事呢?

“施主,如若需要做法事,请同功德殿的知客商议。至于法海师兄,他现在不见任何人。”

“我不做法事。请告诉大师,傅红雪找他。”

傅红雪的神色复杂,眼圈泛红,眼神既隐忍又痛苦。他染着一身湿意,似乎是淋了一夜的雨。

法蕴见他这副模样,吃了一惊,猜测着这莫不是师兄的友人?他劝道:“施主,不若你三日后再来。”

傅红雪不为所动,“我现在就要见他。”

看来这人是铁了心要见师兄,法蕴毫无办法,只好说道:“施主在此等候,我替你去通报一声。”

法蕴赶到金光殿中,幸而静虚子在一旁已入定。他悄悄走到闭眼修行的裴文德身边,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师兄,有位名为傅红雪的施主要见你。是你的友人吗?”

裴文德默不作声,眉头紧锁,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简直像睡梦中被魇住一般。法蕴吓了一跳,又唤了一声:“师兄?”

裴文德紧闭的双眼并不安宁,他眉头越皱越紧,开始低声快速念起楞严咒。然而没念上几句,突然身形向前一晃,呕出一口鲜血。

法蕴真的吓坏了,急忙一把扶住裴文德,“师兄,你怎么了?竟然差点走火入魔!”

裴文德抬袖抹去唇边血迹,脸色苍白。他不住地转着佛珠,口中呢喃道:“阿弥陀佛……难道我真的过不了此劫……”

他似乎平静了一些,对法蕴说了句:“不要为难傅公子。”说罢,便阖上眼,一下一下敲着木鱼,念起大悲咒。

法蕴暗自琢磨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大概是不见?他走出金光殿,却发现傅红雪已跟了过来,正抱着刀在殿外等候。

“师兄听到你的名字急火攻心,呕了血。”法蕴正眼也没瞧傅红雪一下,但是替他挥退了一旁虎视眈眈的守卫,“他不愿见你,你走吧。”

傅红雪猛地抬起头,眼神动了动,“他……他可有事?”

“施主,师兄无碍。请你尽快离开金禄寺。”

傅红雪似是不曾听到一般,兀自走到金光殿的石阶下,撩开衣摆,竟笔直地跪了下去。

法蕴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回去继续清扫寺院。也不知师兄和这位傅公子之间,到底是怎么样的剪不断理还乱。






到了午时,日头正盛,晴光暖洋洋的。

法蕴清扫完毕,用了斋饭,想起金光殿前的傅红雪,便走过去看一看。

他果然还在。

法蕴倒又怜悯起他了。三个时辰啊,想必傅红雪的双腿已经麻木到失去知觉了吧。更何况……法蕴凑近一看,这傅公子明显生着病。唇色惨白,脸上却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也有些恍惚。他以长刀撑地,依旧跪地笔直。

法蕴犹豫着,要不要进殿告诉师兄一声?可万一再扰了师兄,导致他走火入魔怎么办?师父又在一旁,他可不敢惊扰。踌躇再三,法蕴还是叹着气离开了。

傅红雪视线早已模糊,昨夜染了风寒,他正在发热,全身乏力。

他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了,便用尽身上最后一丝气力,大声说道:“先生要普度众生,我又何尝不是众生之一?”

他俯身一拜,眼眶温热,颤着声音道:“请大师度我。”

“哗——”

金光殿内寂静无比,珠子滚落的声音便格外清晰。

静虚子并未睁眼,只摇摇头,轻叹一声,“痴儿。”

裴文德的佛珠断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

傅红雪眼前一片漆黑,终于不受控制地向前跌去。没想到却跌入了一个令他无比安心的怀抱。他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手指无力却牢牢拽住这人的衣袖,“你肯见我了。”

裴文德把他抱在怀里,好似心尖被人揪着。他长长地叹息一声,“你又何苦作践自己的身体。”

“我在赌……赌先生心里有我。”傅红雪额头烧得滚烫,努力贴近裴文德凉凉的颈侧。

静虚子慢慢走到大殿门槛前,依旧像裴文德回来时那样平静无波地说道:“法海,你去吧。”

裴文德朝他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朗声道:“弟子心中有他……亦有佛。余生无论在何处,必静心修行,请师父放心。”

静虚子淡淡一笑,转身进殿,袈裟衣摆曳地缓缓飘动,“法海,这就是机缘。”

傅红雪轻轻抚摸过裴文德磕青的额头,眼泪无声地顺着脸庞滑落却偏偏笑了,“先生,我们回家吧。”他的声音轻的几不可闻。

“好。”裴文德望了一眼金光殿和金禄寺钟台,傅红雪深切地明白这一眼究竟有多么沉重。

可是裴文德在他面前蹲下身,只如往常一般淡淡笑着:“小雪上来吧,我背你。我们回家。”






眼前是无边无际的黑色的海。那裴文德一定是他唯一的舟,傅红雪想着。他慢慢睁开眼,眼皮似有千钧之重,眨了几下眼睛才借着月光看清周围。身上还有些乏力,脑袋却清明许多。他烧得快,退得也快。

是在别院的小舍里,然而他扫视一圈屋内,未见裴文德。傅红雪起身,披了外衣,顺手拿着刀走了出来。

满天星河,疏月点缀其间。此夜好景。

裴文德就在院里的桃花树下打坐。柔和的月光洒在他的白袍上,这大概是傅红雪心中最宁静的风景。目光瞥到他的衣摆,许久之前打翻朱砂染的那片绯红也还未褪去。

羽衣常带烟霞色,不染人间桃李花。傅红雪不着边际地想着。

傅红雪走到他身边坐下,掸去他身上落的桃花瓣。裴文德慢慢睁开眼睛,握住傅红雪的手,轻声道:“醒了?冷吗?”

傅红雪反握住他的手,捧到怀里想要暖热,“不冷。反倒先生,怎么夜里在外面打坐?”

“无妨,想静静心。”

“先生……莫不是后悔了?”傅红雪问地有些小心翼翼,毕竟把裴文德从金禄寺带回来就像做梦一样。

裴文德低头一笑,“小雪,没有。你说得对,你也是众生之一。今生今世若能度你一人,于我……亦是足矣。往后你在身侧,佛在我心,我谁也不负。”

傅红雪觉得自己的心从来没有像这样有力地跳动过,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如此鲜明地感觉到自己存在着。他将外衣铺在地上,握着裴文德的肩,把他推倒在树下,俯身极尽虔诚地吻了上去。

“花为红帐地为席,明月星辰我共君……”傅红雪极慢地解着裴文德腰间的衣带,“良辰好景怎能虚设?”

裴文德按住他的手,声音微颤,“小雪……”

傅红雪用刀鞘挑开裴文德的衣襟,低哑着嗓子问道:“先生可愿许我……高唐好梦、巫山云雨一场?”

裴文德偏头无奈一笑,罢了。他用尽毕生的勇气抬手抱住傅红雪,吻了回去。温柔缠绵,就像这江南的雨。






五月初,入夏,江南春意尽。

傅红雪与裴文德回了洛城的四海客栈。

白八方欣喜地下来迎他们,“裴先生,您的那间厢房我可一直留着,日日遣人打扫。就盼着你们回来呢。”

阿青也围着傅红雪转,笑得天真烂漫,“傅大哥,好久不见,你真是越来越好看了呀,阿青真羡慕。”

傅红雪照旧冷冷看着阿青,不答话,却还是拿出在江南为她买的几样翡翠玉饰和为白老板带的一些茶叶与补品。

白八方见裴文德显得亲近了许多,不像过去那般出尘之姿,让人不敢靠近。于是他问道:“裴先生,您的劫渡了?”

裴文德抿唇轻笑,摇了摇头,“这个劫,我认了。”

“啊……那往后您去哪儿?”

“哪里需要我,我就去哪里。”

阿青闻言,悄悄拽了拽傅红雪的衣袖,“傅大哥,那你今后还要走吗?”

傅红雪注视着裴文德,勾起嘴角笑了,宛如寒冰破裂,冬雪消融。

“不。先生在哪我在哪,余生我为他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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