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在水

一身孤注掷温柔

【花裴】不辞冰雪为卿热(九)

*应该还有两章的样子,就完结了吧。我拍着胸脯跟你们保证是HE




9、

雨珠顺着屋檐青瓦滑落,在石阶上溅起水花。相国府正堂屋脊上的那对陶质鸱吻被雨水洗刷得十分干净。

一袭青袍的花无谢撑着一把二十八伞骨油纸伞走来,在一片灰茫茫中望去,那修长的身影宛如一根挺拔劲秀的青竹。细雨如丝,想来淋着也没什么事,花无谢就收了伞,随手将之倚在廊间。

裴文德左手扯着缰绳,一脚踩在马镫上,利落地翻身跨到吉光的背上,看向花无谢,“你还不牵你的杏仁去?”

原本花无谢守在这还准备扶一下裴文德,然后就眼睁睁看着他只用左手轻轻松松上了马。真是关心则乱,花无谢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干脆也踏上马镫,坐到裴文德身后去,一双手也不老实地揽到裴文德腰间。

“你这是做什么?”裴文德不自在地向前移了移。

花无谢把下巴搁在裴文德的肩上,搂紧了他的腰身,笑道:“就让吉光辛苦一下吧。”

裴文德没再说什么,扯动缰绳,低喝了一声:“驾!”

吉光迈开健壮的四肢飞奔出去,马鬃沾染上了湿意。亘古不变的苍穹一片青灰且黯淡,马背上耳鬓厮磨的两人融在雨景之中,绘成一副永不褪色的画卷。

缉妖司不对劲。

裴文德紧锁眉头,在不远处就勒住缰绳,跃下马来。门前的守卫正探着头向里张望,都没留意到他的到来。裴文德冷声责问道:“不好好看着前门,都东张西望什么?”

两个守卫听到这熟悉的严厉语气吓得一哆嗦,慌慌张张地转过身来,连忙行礼,“裴首领,有一只被关押着的虎妖跑出来了!”

裴文德脸色一变,抬起左手从背后拔出长剑,快步踏入缉妖司。花无谢紧紧跟着他,心里却暗暗替裴文德叫苦,这才两日没来,就出了事儿?怪不得裴大哥离了缉妖司片刻都不安宁。

里面乱得很,两排守卫举着长矛对着空地中央那只虎妖,却也只能吓唬吓唬它,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们毕竟没有缉妖的能力。梅跌在一旁,身上淋得狼狈。裴文德扶起她,问道:“你怎样?”

梅脸色不大好,摇了摇头,焦急地指着裴文德身后,“你快去帮帮阿仑姐,她快撑不住了!”

裴文德站起身来,握紧长剑,看向花无谢,“《妖物志》上如何记载?虎妖内丹在何处?”

花无谢快速回想着,却懊恼地发现一无所获。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不记得只能说明他还没看到记载虎妖的那一册。他低声咒骂自己一句,怎么在裴大哥最需要的时候,自己偏偏帮不上忙。

裴文德见他那手足无措的模样就猜到他应该是不知道,“无妨。无谢,你退后。”

裴文德飞身踩在一个守卫的肩上,借力跃入包围圈。阿昆用铁链锁住了虎妖的双腿,阿仑正与虎妖激战之中,看得出来她稍稍落了下风。裴文德与阿仑并肩,双手握住剑柄朝虎妖砍了下去,未料右手直接被震开,右臂不受控制地震颤着。

“老裴,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还身中蝎毒嘛!”阿仑急忙一把拉住裴文德,带他避开虎妖一击。

“我没事。你牵制住它。”裴文德压低了嗓子,头上冒着虚汗。

阿仑划破手掌,细细的剑身与虎妖粗大的手掌周旋着。裴文德抬剑在右手臂上划了一下,几次就要刺入虎妖庞大的身躯中,却又被它堪堪避过。左手使剑究竟不如右手利索。

花无谢不甘心只站在一旁观战,从兵器架上随便掂量了把重剑便提了起来。梅虚弱地喊了一声,招花无谢过去,自己拿匕首割破手掌滴在重剑上,“这样你才能伤到妖……”

“你们的血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花无谢这个疑问埋在心底很久了。

梅惊奇地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加入缉妖司,是要饮下妖血的。”

妖血?花无谢来不及多想,掠起轻功飞到裴文德身旁。裴文德正险险招架住虎妖踢来的腿,花无谢反手抡起重剑给了虎妖重重一击,朝裴文德笑笑,仿佛并未身处危险之中似的,“裴大哥,我做你的右手啊。”

裴文德这次没责怪什么,他现在信任花无谢了。他甩了甩脸上的雨水,重新在右臂上划了一剑,喝道:“摆三绝阵!”

周围人瞪大了眼睛,也未看清这三绝阵究竟是怎么样摆出来的,他们三人的身法实在是太快了。虎妖终于被困住时,那模糊不定的三个身影才停了下来。阿仑直刺入虎妖心脏,裴文德足尖点在花无谢扛着的重剑上,飞身扑向虎妖,竟生生砍下了虎妖的头颅!刹那间,夹杂着恶臭味的鲜血四溅,周遭守卫不由后退。阿仑身上也沾了一些,然而她现在顾忌不上,疲惫地跌坐在地上。

裴文德落地后就没站起来,以长剑撑地,垂首不动。花无谢微蹙着眉,凑过来,轻声问道:“裴大哥,你还好吗?”

裴文伸着手向四周摸了一圈才抓住花无谢的袖子,显然是眼前发黑,看不清东西。花无谢心下一紧,急忙扶住裴文德,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手下触及之处一片滚烫,花无谢吃惊道:“裴大哥,你在发热!”

“有吗?我没什么感觉。”裴文德借着花无谢的力站了起身,缓了片刻才恢复过来。他抬起手背覆在自己额头上,的确烫得惊人。

裴文德扫了一圈院内众人,语气严厉,“全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你们几个,跟我进来!”

虎妖逃出来多少算是个意外,但也是守卫看守不力。裴文德那些大义凛然的训词,花无谢一句也没听进去,他现在只想把裴大哥带回家,按回锦被里去好好躺着。之前还说什么不会受蝎毒寒热影响,果然都是假的吧,淋了一点雨就开始发热。花无谢的心一直揪着,不吭声。

“老裴,都是我不好,我保证接下来好好看着每一个人。你脸色如此灰败,还是先回去歇着吧。”阿仑低着头乖乖认错。

裴文德向来都是把阿仑当做亲妹妹看待的,阿仑一服软,他自然也就不再说什么重话。跟每个人各自都叮嘱了几句话之后,裴文德便带着花无谢离开了。

回去时,正是雨后初晴。路边的野草汲取着水分,疯狂地拔高。天空呈现出极清澈的湛蓝,一碧如洗,高高渺渺。空气里飘来泥土并着绿叶的清新之气。

还是共乘一匹马,不过这次坐在后面的花无谢夺了缰绳在自己手里,裴文德也由着他。

花无谢打定主意要赌气一阵,绝不开口说一个字。不想,裴文德主动跟他说话了,“我八岁那年,亲眼目睹了母亲被虎妖害死,自此我便加入了缉妖司。”

“裴大哥,你别难过,她……如果在天上看到的话,一定会为你现在这个缉妖司首领骄傲的。”花无谢还是忍不住出声。

“我没难过。”裴文德意味不明地低头笑了一声,“我早已经不会为这个难过了。只是再见到虎妖……偶然记起来这件事罢了。”

声音轻飘飘地遗落在风中。

下马时,裴文德一个趔趄,险些跌倒。花无谢再好的脾气都要被磨没了,既气愤他不爱惜自己,又舍不得真生气,只能无可奈何地把他抱起来,一步一步走向西厢房。

“无谢……”裴文德拽着他的衣襟,眼神飘忽,似乎烧得厉害了,声音模模糊糊像是从喉咙深处传来的。

“嗯?”花无谢低头望着他,满眼都是不自知的温柔。

“我素来不信功德这一说……直到遇见你,才觉得,上辈子我肯定积了不少功德。”

啊……这还是他那个不解风情的裴大哥吗?烧糊涂了才能说出这种话来吧。

花无谢弯了弯嘴角,把之前什么置气的想法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微微侧首,在裴文德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也不知道裴公子的毒什么时候才能全都清掉,玲珑忧心忡忡地煎着药,这怎么又染了风寒。不如午后去柳家庄的庙里,替裴公子和相国大人求个平安符。

从柴房里端着汤药出来时,正遇着解组。玲珑秀眉弯弯,“解组来找什么?”

解组微一颔首,淡淡答道:“玲珑姐姐,我替相国寻一些三七花。”

玲珑点点头,羞涩地浅笑着,“解组,我替你绣了把团扇,还有一条新的汗巾。你……”

“玲珑姐姐,”解组打断了她的话,清秀的面容上露出一丝难色,“你不必如此,我不愿耽误你。”

“怎、怎么能说是耽误呢?”玲珑一听这带着拒绝意味的话语,脸色瞬间变得雪般苍白,强笑道:“是我哪里不好吗?”

“你很好,我相信花少爷会为你安排比我更好的人。”解组神色平静,一字一句近乎残忍地说道,“我由相国举荐,今岁八月,便要从军去了。”

从军……这无异于晴天霹雳,玲珑差点失手打翻药碗。她只觉天旋地转,过了半晌,才愣愣地回过神来,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解组,我可以等你的。”

解组自嘲一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玲珑姐姐,解组承你美意,自觉愧不敢当。还请你……勿要在我身上枉费心思了。”

他向玲珑拱手作一揖,便毫不犹豫地从玲珑身旁擦肩而过,进了柴房。留玲珑一个人怔在原地,泪珠不可抑制地夺眶而出。她急忙撇开头,怕滴到药碗中去。

远处重山间不断传来一声声鹧鸪啼鸣:行不得也哥哥,行不得也哥哥。

西厢房内,花无谢打湿了帕子,拧干,折叠起来,盖在裴文德的额上。裴文德两颊染上了不正常的红晕,明知道那是病的,花无谢还是忍不住想,这个样子的裴大哥真好看呀。

玲珑推开门,送来了药。

花无谢抬手接过,“玲珑你辛苦……你哭过了?怎么眼睛这样红?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抱不平。”

玲珑吸了吸鼻子,嫣然一笑,“没事,适才煎药时被熏得。对了少爷,我想再回柳家庄一趟,去庙里替相国大人和裴公子祈福,再求两个平安符回来镇宅。这相国府近来药味冲天的,可不吉利。”

花无谢莞尔,“还是我们玲珑有心,去吧。”

玲珑微笑着点点头,轻盈地转身离开。

花无谢把药搁在榻边的矮凳上,轻轻拍着裴文德,柔声唤道:“裴大哥,裴大哥?”

裴文德似乎还未清醒,蜷起身子,抬手抱住了花无谢瘦劲的腰身,额头上的锦帕掉到一边去了。花无谢不由暗笑,这要是裴大哥平时也能这样该多好啊。他伸手把裴文德半抱起来,靠在自己的身上,一勺一勺喂着药。裴文德坐起来了手也没松,还环在花无谢腰间,眼睛闭着,安静地张口喝药。

他服下药后,很快便又睡着了。花无谢便把空碗摆到一旁,解了自己的外衫,躺到裴文德的身边去。两人在一张榻上相拥着,额头相抵。花无谢目不转睛地盯着近在咫尺的裴文德的面容,连眨一下眼都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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